-CWT41無料小冊全文,俢了一下送印時沒改到的錯字(掩面)
-自家本丸設定,有提及審神者,但未露面。
最後一片雪花落在結了層厚冰的水面上時,遠征的部隊正好歸來。
領頭的鶴丸國永猛然頓下腳步,跟在他後頭的五虎退沒留意到,差點直愣愣地撞上去,所幸後頭的小夜左文字拉了他一把。
這一舉動讓整個隊伍都止住了步伐,紛紛探出頭來。
「吶、你們看!」
鶴丸側開身子,朝身後這些和他一同出了整天遠門的短們刀笑了笑。
「和我說的一樣吧?」
五虎退還未完全從差點撞到鶴丸的驚嚇中回神,一見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驚呼:「好、好漂亮!」在他身後的小夜也瞪大了眼睛。
他們面前的庭院覆上了白雪,連接著兩邊道路的火紅拱橋被雪掩去焰色,屋前用大塊扁石排出的石路不見蹤影,就連結冰的池子上都堆著小落積雪,而池裡的魚仍悠游。
一天以前,在他們將欲出發遠征之時,雪才薄薄地為光禿的枝椏綴上白衣,身為近侍的一期一振面色嚴肅卻未顯不安,只叮嚀他們若遇大雪就要提前返還。事實上,一期曾和審神者商議暫停這幾日的行程,但無奈前些日子連續出陣皆遇檢非違使,維修用的資材大量消耗,已遠低於平日維持的基本量。多次討論後,只得決定在雪變大以前一切照常。
當時聽見這話,作為遠征隊隊長的鶴丸望了眼身後一票短刀,朝一期自信地笑了笑。
「交給我們就是了。」
他們出發沒多久,大雪落下的速度便明顯增快了。
雖說他們幸運找到一棵約莫三人環抱才抱得住的大樹庇蔭,可風雪漸大,一時半刻也無法繼續前行。
並未聽見類似「回去吧」的字詞,但從藥研藤四郎擰出皺摺的眉間,鶴丸可以感受到隊伍裡隱隱瀰漫著不安。
「藥研。」
他輕輕喚了一聲。
「在。」聽見鶴丸呼喚,藥研立刻回應。
「你打過雪仗嗎?」
「……雪仗?」
過於突兀的話題讓藥研一愣。
不只他,其他短刀也用奇怪的目光望向鶴丸。
鶴丸泰然地回望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問了什麼怪問題。
雖然身為本丸裡最愛惡作劇的刀,但鶴丸非常認真地看待每一次任務,在這種時候作弄他們的可能性應該不大。藥研在心裡忖度了一番,這才照實回答。
「有,不過是去年的事情了。」
那時鶴丸還未來到本丸,一期也不是近侍,還會親自帶著他們出陣征討。但今年以來本丸裡的刀增加不少,出陣與遠征的隊伍不再固定,而是按照審神者排定的表輪流組隊,像他們這樣一把太刀領五把短刀的組合,是早先一期擔任隊長時的制式隊伍,後期大多轉為一半打刀與一半短刀一同遠征,這次的隊伍可算是睽違已久。
可惜,睽違已久的不只如此。
藥研低頭望向腳底的積雪,他們每一步都踏得不嚴實,若落雪不願緩下,說不準會像去年冬天一樣,因大雪阻路而無法回城。
鶴丸並不知道這件事,而藥研正考慮著該不該向他提起。
「哦!那雪人呢?也堆過嗎?」
絲毫未知藥研心中的擔憂,聽見這樣的回答,鶴丸的眼神亮了起來。
「那是亂的強項。」
提起未被分進隊伍的兄弟,藥研沒發現自己彎起了嘴角。
去年刀還很少,為避免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大雪天裡他們是不出陣也不遠征的。兄弟們在屋裡待得閒了,直嚷著無聊。不知道誰提議到庭院裡活動筋骨,活動活動著,雪仗就開始了,而堆雪人則是在雪仗結束後由亂帶頭做的。
沒有人或者刀教過這些,說是誤打誤撞也好,他們尋得了冬日裡的消遣。
「這樣啊。」鶴丸的語氣聽來興奮大過於驚訝,他微微前傾上身,讓自己的視線盡量和短刀們齊平,「那麼,這趟遠征回去後,大家一起打雪仗和堆雪人吧!」
隊伍最末的秋田和平野對看了一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小夜一如往常沒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一旁的五虎退則是有些慌亂起來。「雪、雪打到臉會很痛……」他永遠記得去年打雪仗時,亂根本沒管他是自己隊友還是敵人,只顧著抓起雪往他臉上砸。
聽見這話藥研又是一愣,慢了幾秒才意識到鶴丸確實沒有要調頭的意思,他想開口勸鶴丸放棄繼續前進,可望著對方的笑臉卻讓這話硬生生哽在喉頭。
他想起鶴丸出發前的那一句「交給我們」。
以往出陣,若一期臉上顯露擔憂,當時常任隊長的藥研也是這麼說的。
──『交給我們。』
相信我們做得到。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沒有接收到任何反對意見,鶴丸便默認為大家一致同意他的提議。他拂去肩上的雪花,指向遠方。
風不知何時停了,只餘白雪仍拗執地落下。一片雪白的世界裡,隱約可見行進的方向。
「繼續前進吧!」
※ ※ ※
「遠征部隊回來了!」
大雪將停時,等待已久的好消息傳遍了本丸。
「藥研──」
「小夜回來了嗎?」
「岩融快來幫忙──」
「哈哈哈,這麼多資源真是意想不到啊。」
「五虎退先去把濕衣服換掉!」
「亂,你身上這是我的大衣吧?」
「小夜,先進屋子裡,有柿子可以吃。」
拉開紙門或者跑過木廊的聲響此起彼落,交談聲相互交錯著。
燭台切光忠聽到騷動,連忙抱起預備已久的毛巾,而他身旁的一期動作更快,只留下一句「請幫忙準備熱茶和餐點」,接過他手上的東西便快步迎上遠征歸來的短刀們。
儘管一個個都凍得臉頰泛紅,看起來倒還是蠻有精神,著實讓守在本丸等待著的他們鬆了口氣。
前一天,遠征部隊出發沒多久風雪就變大了,雖有約定過狀況不佳就要提前回城,但他們等了大半天,遲遲不見隊伍折返。多次與審神者交涉都收到「原地等待」命令的一期緊繃著臉色,無法和審神者接觸的他們也等得焦急,無計可施之下,只能相信領頭的鶴丸能平安帶著隊伍歸還。
隊伍中大多為粟田口家的孩子,等待時最煎熬的當屬一期。但是……
燭台切轉頭望向暖桌另一頭,桌上的茶已經沒了該有的熱氣與香氣,原本緊扣著茶杯的手指終於鬆開,指尖不自然的泛白著。
坐在桌邊的三日月宗近眺向遠方,雪白的院子被歸來與迎接的刀們添上色彩。
燭台切沒有出聲,他想起今早因睡得不安穩而提前起床準備早膳,卻在經過飯廳時望見暖桌邊的三日月,不知道是和他一樣沒有睡好,還是和一期一樣幾乎沒闔過眼。那時三日月手中的茶還有熱度,卻一口都沒動地留到了現在。
「我重新沖一壺熱茶來吧。」燭台切輕聲說著。
幾秒後,三日月轉動脖子,抬起頭迎上燭台切的目光,他的眼睫微微顫動,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空洞的眼神逐漸聚焦,眼中的新月重新明亮起來。三日月輕輕彎起嘴角,出口的聲音沙啞卻不失優雅。
「麻煩你了。」
等待燭台切準備餐點的期間,原以為在大雪中執行任務的短刀們會體力不支睡去,沒想到一個個換上內番服後又全跑進了院子裡。
「真有活力啊。」
燭台切將重新沏好的熱茶端來飯廳,見到院子裡開始分起隊伍的短刀和脇差們,有點無奈又好笑。
「說是約好了要打雪仗和堆雪人。」
和他差不多時間回到飯廳的一期接過熱茶,神色看起來放鬆了不少。
「哦,還真懷念。」同屬早期就來到本丸的刀,燭台切自然見識過去年冬天院子裡有多熱鬧,「這次又是亂帶頭?」
聽見他的話,一期無奈地搖了搖頭。
「五虎退說,是鶴丸殿和他們約定的。」
聽到這有些意外又不那麼意外的答案,燭台切往外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短刀群裡明顯身高和年齡都超標的某把太刀。
「或許是要堅定他們的信心吧。」一期低聲呢喃。在他聽到五虎退提起鶴丸問他們打雪仗的事情時,就隱約有這個想法了。他們不在現場,無法肯定當下是不是有什麼狀況讓身為隊長的鶴丸無法選擇回頭,只好用這個約定讓大家繼續前進完成任務。
「嗯……」燭台切聽懂了一期的意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或許是他隨口說的,別想多了。」
「也是。」一期點點頭,當真不再深思了。
以鶴丸的性子,一時興起和他們做約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如何,平安歸來就好。
燭台切備好超時的午膳、把院子裡渾身沾滿雪水和泥巴的刀們全拎進來吃過東西,不消一刻,吃飽喝足的亂一喊,大家又回到庭院裡堆起了雪人。
大夥分頭去準備新的乾毛巾、清洗髒衣服後,三日月這才離開了溫暖的室內。
他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凝成霧氣,模糊了視野,旋即又散開。在目光所及之處,他看見鶴丸朝自己招了招手。
三日月沒有多加猶豫,他踏下木廊,從積雪中找出被他遺忘了一個上午的草鞋,漫步朝鶴丸的方向走去。
庭院裡的雪積有些許厚度,三日月每踏出一步,另一腳就會半陷入積雪裡,玩樂的短刀們卻不在意,恣意在庭中來回跑著,或是堆出更大的雪球,或是尋找要裝飾在雪人身上的材料。
成排大小不一的雪人列在庭中,猛一看煞是驚人。
立在鶴丸旁邊的雪人和鶴丸等高,位於下盤的雪球幾乎須兩人合抱,高度到三日月的胸腹之間,雪球上緣掛著金色的鏈飾,末端連著雪白的毛球。
三日月一眼認出這是鶴丸的衣飾。
拍拍這個明顯大於其他短刀或脇差堆出的雪人,鶴丸一臉得意。
「嚇到了嗎?五虎退可是說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雪人喔!」
三日月勾起微笑,指尖輕輕撫過雪人圓滾滾的肚子。
「鶴再對宵夜和點心不節制的話就會變成這樣吧?那的確是很驚人呢。」
「什、才不會!……我可是保持著標準身材!」
沒預料三日月一開口就戳破他這陣子常常半夜起床找東西吃的事,鶴丸不滿歸不滿,還是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非常有自信。
「啊,找你出來不是要說這個。」驚覺自己被三日月帶開了注意力,鶴丸趕緊拉回話題,「亂他們說要比賽喔!看誰做的雪人最像本尊就贏了,贏家可以多一份點心。」
聞言,三日月微微挑起了眉。
「像本尊?」他戳了戳雪人的肚子。
「不圓就不是雪人了嘛。」鶴丸轉述自己從亂口中聽到的話,「這點小地方就別在意了,你先幫我看一下還有哪裡可以加強,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我也覺得少了點東西。」
「真的?少了什麼?」沒料到三日月會立刻接話,鶴丸又是期待又是好奇。
堆好雪人的身體、也把自己的衣飾裝飾上去後,雪人其實就和穿著正裝的鶴丸沒什麼不同了──身材當然除外──畢竟素白的兜帽櫬上金色綴飾就是鶴丸最好辨認的外表特徵,真要再多點什麼……鶴丸差點考慮要不要割手灑點血上去,看起來會更像鶴一點,可惜亂說不能用任何東西把雪人染色,只能外加材料作裝飾。
沒有正面回答鶴丸,三日月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
他舉起手,半個指節沒入冰涼的雪球裡,順著手腕轉動的弧度,在雪球上刮出了圖案。
沒花多久時間,三日月就完成了他的加工,轉頭望向自他動作開始就沒了聲音的鶴丸。
「這樣是不是更像了?」
鶴丸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放棄似地抱怨「誰會知道這是什麼啊……」
三日月沒因鶴丸的話而生氣,相反地,他很樂於看對方像這樣為了掩飾害羞而發怒的舉動。
比了比自己頭上的黃色頭巾,用黑色染料畫上的刀紋,與他方才刻在雪人左胸口的圖案分毫不差。
「少了我,就不是鶴了。」三日月看著鶴丸發紅的鼻子與臉頰,很想不顧一切地吻上去,但他只是輕輕包覆住鶴丸握成拳頭的手,呢喃一般說著:「少了鶴的話,我……」
三日月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收緊了自己的手指。
他們是刀,為冰冷之物,不會理解世間炎涼;可現在他們擁有了人類之軀,明白何謂天寒,會尋找可以依靠的溫暖。
會尋找,就會害怕失去。
「……你擔心過頭了。」鶴丸垂著腦袋,老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
「嗯。」三日月點頭,沒有否認鶴丸的話。
明白三日月在表達感情這方面很少含蓄,鶴丸乾脆不做回應,卻仍是掙開對方的手,掌心相貼重新交握上去。
「吶,三日月。如果我說遠征路線上出現了檢非違使……你會不會相信?」鶴丸沒頭沒尾地問著。
「有我在。」
而三日月僅是這麼回覆他。
交錯的手指十分冰冷,但鶴丸卻彷彿感覺到三日月的心跳與體溫沿著指尖緩緩傳到了左胸口,在他跳動的心臟上刻下印痕。
那是可以消融整季冬雪的、最令他安心的溫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