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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青峰基本上沒出現,但是是青火。

※僅以此文獻給林奶奶,願您無痛也無憂。

 

 

 

 

  去年天氣剛轉涼時,火神在往超市的路口、一間獨棟的洋房前遇見一隻貓。

  一隻黑得活像從墨水裡拎出來的小貓。

  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那時剛下過大雨,墨黑的貓毛還滴著水,貓兒卻不在意似的,用那兩顆彈珠一樣的藍色貓瞳望向他。

  火神本擔心牠窩在路邊會被車子撞著,想伸手去抱,黑貓卻兩三下跳到了洋房外圍的矮牆上,骨碌碌的藍眼睛轉了轉,視線仍是繞著他打轉。

  該不會是這戶人家養的貓跑出來了?

  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低頭一看超市的特價時間只剩半個多小時,火神只得急匆匆扔了句「快點回家啊傻瓜」就往超市的方向跑去。

  從那之後他就常常碰見黑貓,窩在那堵圍牆上曬太陽或者梳毛。而每當火神經過那條路前往超市時,黑貓總像是料到了他的行程,往往火神才捕捉到一對黑色的貓耳朵,緊接著就能發現那投向自己的強烈視線。

  像是瓦斯燃燒時產生的火焰一樣,遠遠盯著不灼人,火神卻沒有勇氣去碰。

  他幾乎確定這是隻野貓了,而他一個人住還要養隻貓,無非是為自己添麻煩,也因此他從來不敢在那熱切的視線底下待太久。

  偶爾火神採買完會順手帶個貓罐頭,在圍牆邊拆了餵黑貓吃。

  罐頭都長得一個樣,可這小子偏偏只對摻了雞肉的有興趣,其他不管是吻仔魚或者蝦子、甚至火神有一次狠下心買了最貴的摻了蟹肉的罐頭,這傢伙都舔了兩口就撇頭。

  「你真當你是大爺啊!」

  火神想彈黑貓的鼻子,卻總是被躲掉。

  而那個像在嘲笑他的眼神,好幾次差點讓火神脫口罵出一個許久沒喊過的名字。

 

 

  他從來沒碰過那戶人家,也沒看過其他人餵貓,可黑貓就是會待在那,在他每次經過時喵個幾聲討罐頭。

  有一次火神趕著搶半價的牛肉,買錯了罐頭,貓大爺自是不吃沒摻雞肉的口味,被他敲了腦袋訓話。

  「魚肉明明就很健康,別老是只吃雞肉啦。」

  黑貓望著他,沒撇頭也沒吭聲,最後還是小口小口慢慢把他買錯的罐頭吃了個精光。

  「乖孩子。」

  火神拍了拍弓起的貓背,換得一個滿足的呼嚕聲。

  從此黑貓不是貓大爺了,只是個……那叫什麼來著?傲嬌?

  總之是他最會應付的類型了。

 

 

  入冬後火神即使不去超市也會繞路到那間洋房,幾次沒見到黑貓,猜想或許是天冷另外找地方躲了。

  直到新年前他又經過那條路,發現一個常常在超市見到的婆婆也站在圍牆邊摸貓,一問之下才知道婆婆就是住在那棟洋房裡的人家。

  沒想到自己擅自餵食別人的貓這麼長時間,火神有點尷尬,又忍不住開口問這貓是不是特別挑食?

  結果這一問換來老婆婆的笑聲,說這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雞肉的興趣一直比魚肉要大,說她也是餵了好一陣子才發現。

  婆婆接著問火神有沒有興趣養貓,把他嚇了一大跳。

  「我兒子對貓過敏,好幾次抱牠進屋,沒五分鐘就被趕出來了。」老婆婆摸了摸貓的臉頰,黑貓瞇著眼睛,不斷把頭往婆婆的手邊拱。「牠很乖的,也不吵著進屋,好像有這個小地方窩就滿足了。」

  火神看著比平時要更溫順的黑貓,突然了悟過來,或許黑貓一直在等的都不是他的罐頭,而是那個總在他之後才離開的婆婆。

  他最終還是婉拒了婆婆,只說有需要他可以帶毯子來,剛好家裡有一條買了很久都沒機會用的。

  那年冬天很冷,火神卻三天兩頭往婆婆家跑,婆婆知道他會來,也常常站在門邊邊逗貓邊和他閒聊。老婆婆的腳不好,都是拄著拐杖和他說話,偶爾喉嚨發出的咻咻聲會讓火神皺眉,催促她天冷還是早點進屋休息。

  婆婆總是笑,說她好像多了兩個孫子一樣,火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也只能跟著傻笑,心想要是這樣也挺好。

  跟黑貓比較熟稔之後,他常常自顧自地衝著黑貓喊「大輝」,順帶彈幾下那黑溜溜的、仙草塊一樣的貓鼻子。有時貓不理他,有時則回給他幾串喵喵叫,像是在碎碎唸一樣。

  要是被婆婆聽見了,她會認真卻溫和的糾正火神。

  「這孩子不叫大輝呀,是小黑貓唷。」

  「我知道啦……的說。」

  他自然知道,哪怕這兩個黑傢伙的個性再像,青峰大輝也不會像黑貓一樣,永遠守在那個沒約定好卻能碰上面的地方。

  那種時光早就不複在了。

  

 

  新年前火神回了一趟美國,找之前幫自己開刀的醫生檢查右腿復原的情況,檢查結果是沒有比較好,卻也沒更糟。

  這樣就好了,他想。順便幫自己安排了一趟自由行,玩到夏天過了一半才返日。

  火神出發前曾跟婆婆提過自己會去旅行一陣子,要夏天再見了。

  所以回到日本時他立刻帶著伴手禮去找婆婆,卻撲了個空,沒見到老人家。

  不只婆婆,連黑貓都不見蹤影。

  他莫名有些焦慮,差點要按門邊的鈴,但冷靜下來一想,他們根本沒約定什麼時候再見,碰不到是很自然的事情,能夠一直見上面才叫稀奇。

  火神還是每兩天走一次那條路,在採買時帶一個摻了雞肉的貓罐頭,可惜家裡的罐頭塔愈堆愈高,他還是連個貓影都沒看見;伴手禮的糕點被他當作消夜吃了,儘管他實在不習慣那樣的清淡口味。

  夏天過得很快,一下子樹葉又轉黃了,拂過頰邊的風帶著些許涼意。

  他不再買貓罐頭,卻還是每兩天經過一次那條街、經過那棟洋房,望一眼空蕩蕩的圍牆。直到秋天的涼風真正竄進領口、凍得人發顫那天,洋房前身著黑色傳統和服的中年夫妻向他搭了話。

  婆婆身體不好的事情火神一直是知道的,聽見話語出口的當下卻沒法做出任何反應。

  他也不懂日本有什麼習俗或禁忌,最終只能憋出一句「辛苦了」,卻換來夫妻倆的道謝。

  「火神君出現後媽媽精神變好了很多,笑容也多了,這點真的很感謝。」

  火神硬著頭皮不讓自己轉開視線,把對方的一字一句刻進腦海裡,重疊上老婆婆曾經說著「看著火神君會變得有精神呢」一邊露出的笑容。

  那一天他沒去超市,也沒有心情弄飯,回到家望著黑漆漆的屋子,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黑貓去了哪裡。

  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婆婆告別式的那天早上,火神在圍牆上看見了黑貓。

  貓咪也看見他,視線卻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一下就轉開,直盯著長長的巷弄瞧。

  他不知道那雙漂亮的藍瞳裡究竟裝載了什麼樣的風景,但是順著黑貓的視線往起霧的街口望去,他卻彷彿看見那個人遠行時的背影。

  有人說過痛苦的記憶總會在腦海裡停留最久,像是刻了痕、烙了印。

  十多年了,他始終沒有忘記。

 

  他們明明是說了再見的,卻怎麼再也見不到了呢。

 

 

 

 /

 

 

 

  後話

 

  下了初雪那一天,火神收到一封簡訊。

  螢幕上十多年沒見過的寄件人姓名就亮晃晃的擺在那兒,好像那名字一直都在那,也好像它本就該在那。

  訊息內容很短,主要是問他東京有沒有房子出租,有的話就轉告一下。

  火神把訊息放置了兩天,想當作忘了這回事,記憶卻一天比一天鮮明。

  他最終還是回了信,用一個不親近、卻也不陌生的語氣。

  『客廳、餐廳和浴室要跟屋主共用,也要配合屋主作息,包三餐包水電,租金是每個星期日下午三場一對一和每天一罐雞肉口味的貓罐頭……Oh,前提是你得不怕貓才行。』

  當晚他就收到了回信。

  『我都跟隻老虎住過五年多了,貓算什麼?話說回來,牠沒欺負我家老虎吧?』

  火神緊捏著手機,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他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古怪,幸好文字是看不出來的。

  沒有回答對方,他反倒丟了個問題過去。

  『還記得你家老虎怕冷嗎?』

  不到三十秒他就收到回覆,上頭的字句很短,卻像有人用錐子在他心上刻字,左胸傳來的疼痛感覺提醒他,自己並沒有在作夢。

  『等我十分鐘』

  門鈴聲響起時,火神望見在床上睡熟的黑貓,才想起自己忘記告訴對方,昔日他們睡慣的那張加大雙人床已經被另一個黑漆漆的傢伙進駐了。

  也罷,他勾起笑容。

  那恩怨就讓他們自己去了吧。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來了啊!說過多少次別那樣按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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