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單純〃

＊我是否開了自己的新世界

　　「黑子跟黃瀨跟我們約這個假日一起去打球，九點在球場碰面。」

　　提著便利商店的提袋，火神一邊將黑子稍早打過電話給他的事情跟青峰簡略說明，一邊彎進小路，打算抄近路回家。

　　「所以說到時候早餐就……喂、青峰？你有在聽嗎？」

　　他不確定自己左前方些微晃動的黑影是不是青峰正點了點頭。

　　「你不能出個聲嗎？這段路沒路燈我怕會撞上你。」

　　沒等到預想中的叫嚷聲，火神空著的左手突然疊上比自己要低上一些的體溫，帶著厚繭的手指竄進他的指間，收緊了力道。

　　「這樣還撞到我就把你的冰一起吃了。」

　　火神沒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下，忍不住皺起眉。

　　不過路上一片漆黑，他連青峰都快看不清楚了，更何況大半夜的也不會有什麼行人經過這條路，想了想，他終是沒甩開青峰的手。

　　「你想睡啦？」

　　聽見明顯摻著睡意的低沉嗓音，火神低嘆了口氣。

　　明明是對方突然吵著想吃泡麵跟冰棒，他們才會在這種時間出來買宵夜的，這樣看來青峰剛才那根本只是小孩子睡前的無理取鬧吧？

　　「啊啊……嗯？」

　　「嗯？怎麼了？」

　　青峰突然停下腳步，幸好火神反應倒也算快，沒一頭撞上前者的背。

　　「有人。」

　　火神瞇起眼，卻什麼東西都沒看見，四周只有風刮過樹葉的聲響，還有他跟青峰的呼吸聲。

　　「往我們這邊靠近了。」青峰一反剛才的慵懶，收緊了手指，低聲說著。

　　不會吧……他們家附近的小路沒多少人認得，更別說會有什麼鄰居大半夜的來這裡散步了。

　　吞了口口水，火神感覺自己掌心開始出汗。

　　除了小偷跟流浪貓以外，他能想到的也只有──

　　「你好，火神君。」

　　猛然湊上身側的聲響讓火神差點大叫出聲，卻被青峰一掌捂住了嘴。

　　「唔唔唔！」

　　「笨蛋，這時間你大叫是想引警察過來嗎？」

　　火神還沒辦法思考青峰是怎麼知道他剛才差點讓恐懼隨著叫聲出口，眼前就被微微的光線打亮。

　　而在看見黑子哲也面無表情的蒼白面容時，他差點往青峰壓在他嘴上的手一口咬下。

　　「哲？」

　　「青峰君忘記我們要過來了嗎？我還請你先跟火神君說一聲呢。」

　　黑子把手機螢幕轉向青峰，只看見對方滿臉的茫然。

　　算了，果然不能相信笨蛋。

　　他嘆了口氣，卻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黃瀨君在門口等，我想等一下應該就會、」

　　「小黑子──！」

　　「……過來了。」

　　聽見身後傳來的叫喊聲，黑子轉過身，往正要撲上他的大型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可惜後者完全沒注意到，只顧著往他身上撲。

　　「黃瀨君，現在是半夜兩點半。」

　　「那小黑子還把我一個人丟在小火神家前面……那邊的路燈剛才突然熄掉了，什麼都看不見，真的很可怕啊！」

　　沒有問對方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下是怎麼準確往自己撲來的，黑子轉向青峰，語氣仍是同樣平緩。

　　「附近的警局到這裡大概要多久？」以黃瀨君那種音量，或許已經有鄰居通報搶劫或者噪音污染了也說不定。

　　「……很快，但是要處理黃瀨很足夠了。」

　　「咦咦──小黑子跟小青峰好過分！小火神你看他們啦！」

　　原本也有些睡意的火神被黑子一嚇、黃瀨一吼之後可以說是完全清醒過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鬆開跟青峰交握的那隻手，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下手輕點，不然就先堵住黃瀨的嘴。」

　　「咦？等等、怎麼連小火神都這樣啦──」

　　黃瀨立刻躲到黑子身後，他相信小黑子嘴上是這麼說，但不會對他見死不救的。

　　……應該吧。

　　清晨四點多時，火神撐著一夜沒睡的疲憊又去了一趟便利商店，除了買齊四人份的飲料外，又多買了兩個冰枕。

　　黃瀨隔天有雜誌封面要拍，這種情況不冰敷肯定是沒辦法上鏡頭的。

　　雖然的確是他要青峰先堵住黃瀨的嘴再說，可也沒要他直接往臉揍啊……

　　拿完冰袋，火神望見架上的冰棒，同時想起幾個小時前那樣一折騰，到家時袋子裡的幾支冰棒都早已融成了糖水。

　　果然還是直接給黑子他們一把備用鑰匙吧。他有些無奈的想。

　　＊　＊　＊

　　「我回來了。」

　　推開家門，從客廳傳來的吵嚷聲讓火神皺起了眉。

　　黑子首先注意到他，接去他手上的提袋又走回客廳，抽出兩瓶瓶身還凝著水珠的飲料分別往正在拌嘴的黃瀨跟青峰臉上壓去。

　　「呀！好痛！」

　　「好冰、哲你幹麻啊！」

　　見兩人終於暫時停下爭吵，黑子立刻開口。

　　「不好意思，你們太吵了。」

　　火神無視接著響起的「誰叫小青峰他──」一大串他沒興趣聽清楚的抱怨，從袋子裡撈出冰袋扔給黃瀨後，靠在沙發邊隨手拿了一瓶飲料拆開。

　　雖然是假日，但火神本來就沒有通宵玩樂的習慣，這樣鬧了一晚，他總覺得頭隱隱作痛。

　　「……君。」

　　「火神君？」

　　直到黑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火神才終於反應過來。

　　「嗯？」

　　「火神君要先去睡一下嗎？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不用……是說你們到底來做什麼的啊？」

　　家裡的隔音畢竟有限，以黃瀨跟青峰吵嚷的音量，他就是用枕頭蒙著頭都不一定睡得著。

　　昨晚把黑子跟黃瀨帶回家裡後，黃瀨跟青峰的爭吵就沒停過。

　　火神回憶起昨晚的狀況只覺得頭更是一陣一陣抽痛。

　　除了青峰揍的那拳以外，黃瀨其餘的抱怨大多是他們兩個很難約、青峰總是不看簡訊，還有很久沒吃到他做的焗烤奶油濃湯之類的小事情，黑子也沒打算勸架，倒是火神一直擔心青峰要是火氣真的上來，黑子那種體格絕對擋不下，那麼得處理的人就是自己了。

　　所幸整個晚上他們都在重複著差不多的吵架內容，一直到他剛剛出門都沒有停過。

　　只是他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黑子他們怎麼會大半夜跑來。

　　「黃瀨君明天要接受雜誌專訪，有一些問題想請問火神君。」

　　「哈？問我？」火神皺起眉，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想出什麼可以上得了雜誌的回答。

　　「嗯，也順便問問青峰君，總之就是集思廣益。」

　　把旁邊兩個咬著吸管仍在互瞪的笨蛋視為無物，黑子從背包內拿出一本筆記，翻開了第一頁便遞給火神。

　　上面大約有二十多道題目，大部分的旁邊都寫上對應的回答，只有幾題用紅色原子筆圈了起來，看來就是黃瀨要問的問題了。

　　「喜歡什麼類型的人？」火神的表情顯得有點古怪，青峰則是一聽見火神念出的問題便放下飲料回答「大胸，像小麻衣那樣。」

　　黃瀨這才反應過來大家是在討論他隔天要回答給雜誌社的題目，立刻駁回。「我又不是小青峰！」

　　「哈？難道你喜歡平胸的？」

　　青峰蹭了過來，探頭望向火神手上的筆記。

　　上頭密密麻麻的字他看了就煩，乾脆一把抽掉筆記，很認真的抬起手比畫。

　　「黃瀨，我跟你說，胸部這種東西，」青峰手心朝上，手指微彎，做了像是在捏東西的動作。「可是夢想啊。」

　　黃瀨直接把求救的目光投遞到黑子身上，黑子則是轉向了火神。「火神君認為呢？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

　　「咦？文……文靜的人吧。」

　　突然被點名讓火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回答。

　　聞言黃瀨跟黑子同時轉頭望了把下巴抵在火神肩上的青峰一眼，又瞬間別開視線。

　　「是例外啊。」

　　「的確是呢……」

　　「哈？什麼例外不例外的？」青峰完全無法理解哲跟黃瀨剛才為什麼會用鄙視的眼神望了自己一眼。

　　「不，什麼都沒有。」黑子一句話打斷了青峰的疑惑，「黃瀨君這題還是自己回答吧。」

　　撈回被青峰扔到一旁的筆記本，火神看向另一個題目。

　　「最喜歡的東西是？」

　　「籃球。」「籃球。」「籃球。」「小黑……籃球。」被黑子淡淡瞟了一眼的大型犬立刻改口。

　　「再來的題目是……覺得自己『長大了』的時刻？」

　　聽到火神念出題目，原本賴在前者身上的青峰立刻彈起身來，雙眼發亮。

　　「當然是第一次跟火神在誠凜籃球隊部室唔噗！唔唔唔唔！」

　　火神把手上的筆記本用力往後一甩，身後的黑豹立刻成了乖順的無嘴貓。

　　「青峰大輝你還是去死吧。」

　　這傢伙成長的肯定只有臉皮厚度！

　　早知道不用太期待青峰的答案，黑子跟黃瀨轉而看向火神。

　　見自己似乎成了眾人的焦點（他背後的混蛋當然又蹭上來了），火神剛才的氣勢頓時消散，支支吾吾起來。

　　「我、我的話啊，就是那個啊……」

　　「被辰、辰也說『Tiger已經不是孩子了呢』的時候吧。」

　　火神愈說頭愈低，倒是沒注意到背後的傢伙從一臉閃著期待光芒轉為臉色黑了一層。

　　「那個傢伙是對你做了什──唔！」

　　「不好意思，退冰後瓶子有點滑。」

　　撇開臉不打算搭理剛才被寶特瓶二度打得說不出話來的青峰，黑子直接轉向黃瀨。

　　「這個應該可以吧？就說是被黃瀨君的姊姊們稱讚時，感覺到自己確實成長了。」

　　「咦？啊、好，那我寫一下。」

　　黃瀨拿過火神手上的筆記，只見後者把倒在地板上的青峰往廚房拖去準備做早餐。

　　將剛才討論出來的答案一一（沒營養的回答不列入考慮）寫上筆記本，黃瀨望著最後一個問題，終是什麼也沒寫上。

　　「還有要討論的嗎？黃瀨君。」

　　「沒有了唷～小黑子，我們去幫小火神弄早餐吧。」

　　把筆記本塞回背包內，黃瀨慢了一步才起身，望著先走向廚房、比起他們幾個都要單薄的背影，忍不住滯下腳步。

　　黃瀨想起自己第一次有「成長了」的感覺，是從球場上望向觀眾席，卻怎麼也望不著那不顯眼卻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時。

　　拍了拍臉，他重新勾起笑容，朝廚房裡拌起嘴來的三個人走去。

　　「小黑子等我嘛──」

　　「黃瀨君很吵。」

　　「欸──好過份！」

　　那時候，心底已經不再感到不安，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找到。

　　那個背著光時，特別耀眼的笑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