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生日快樂!!

 

 

 

 

  夏天過了一半,時間似乎走得更匆忙了些,往往前一刻才中午,下一秒就到了黃昏。

 

  白日被夏天的腳步拉得很長,到了晚餐時間天空還微微透著光亮。

 

  青峰大輝背抵著籃球架,仰頭大口灌著水,他有些恍惚的望著這個城市、望著他曾經熟悉的大片天空。

 

  不遠處火神大我正拎起他們兩人的背包,背著光朝他走來。

 

 

   *  *  *

 

 

  認識的第一年,他們一打起籃球肯定會耗去整個下午,誰也不讓誰、沒有人會放棄或者認輸,他們用石頭刮出的計分痕跡把水泥地劃得密密麻麻,全落在代表青峰名字的”A”下方。

 

  他們總是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面對同樣的對手,掛著同樣一抹好勝的笑容。這消磨掉大半青春時光的比賽,一直到他們高中畢業的前一天,火神從他手中搶到一分才消停。

 

 

 

  然後他們分開、到了不同的地區念大學,偶爾幾個特殊節日才會碰一次面。

 

 

 

  認識的第六年,他們特地騰出一個下午的空檔,拎著球,到火神家附近廢棄公園內的小球場,從熱身、到防守,從防守、轉而進攻。他們直直望進彼此眼中,在裏頭看見自己的倒影。

 

  和六年一模一樣,閃耀著光芒。

 

 

 

  認識的第八年,火神回到了東京、在家裏做起翻譯的工作,他的腳傷早已不是新聞了,不用身邊的人開口,他也明白該怎麼去做。

 

  沒和籃球為伍的大學時代雖不算虛度,但火神偶爾會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麼,或許是指尖擦過籃球表面的觸感,又或者是球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很熟悉,卻離開十分遙遠。

 

  火神用工作把空白的行事曆填滿,不讓自己有時間去想,究竟是什麼東西被他拋在了腦後,又究竟是什麼夢想,還來不及轟轟烈烈的燃燒過,便被大雨澆幹。

 

  和青峰在春假碰面時,誰也沒有提起籃球兩個字。

 

  他們倆一起在家裏做了漢堡,起司口味的和照燒口味的。味道比速食店的好,火神卻說好像少了點什麼。

 

  大概是少了汗水的味道吧。

 

  火神嘴角邊沾滿醬料,一邊這麼說著、同時笑瞇了眼的照片還存在青峰手機裏。

 

 

 

  認識的第十二年。

 

  青峰轉了兩班車,走了十多分鐘到達火神的新家。

 

  站在火神家樓下,他遲遲沒有按下門鈴。

 

  以前他從不會去思考,和對方見面時應該要先說「好久不見」又或者是「過得好嗎?」

 

  但是那一刻他突然猶豫起來。

 

  見面的第一句話,好像該說些更重要的事情。

 

  接著大門無預警的打開,火神從門後探出頭來,手裏抱著一顆看起來還挺新的籃球。

 

  火神說他在陽臺看見青峰從車站的方向遠遠走來,等了一陣卻始終沒聽到門鈴聲,才乾脆自己下樓。

 

  『……哦、去打球吧。』

 

  青峰脫口而出。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想轉開話題時,原本因他的話而愣住的火神卻笑了。

 

  好啊。火神說。

 

  去打球吧,這次會贏你的。

 

 

  *  *  *

 

 

  「贏了吧。」

 

  火神將背包遞給他,同時伸手拿過他手上的水瓶,仰頭將只剩三分之一水量的水瓶喝幹。

 

  「啊啊、你贏了一次。」

 

  青峰抹去火神嘴邊沾上的水珠,語調沒有太大的起伏。

 

  「一次也夠了,夠過癮。」

 

  火神輕輕笑了起來。

 

  青峰肯定有偷偷放水,但火神卻不感到生氣。

 

  他明白對方的行動一直都是無法化為言語的溫柔。

 

 

  青峰看著火神背後的大片藍天,半朵雲都沒有,乾淨得像是鋪上了一層美術紙;空氣很乾燥、微微拂過頰邊的風很舒服,這場景就像是火神不斷嚷著『再一次』,卻始終沒贏過他的那個下午。

 

  青峰想、他們分分合合的這十二年,無論彼此身在何處,頂上的天空也肯定一直都相連著。

 

  所以他們才能夠一次又一次在藍天底下揚起笑容。

 

  他拉起火神的手,但沒有緊緊扣住。

 

  火神也不掙開,只是讓青峰輕握著、感受對方指尖與掌心傳來的溫度。

 

  很熟悉的、很溫暖的。

 

 

  他們久違的一起去了超市,在冷凍櫃前為了要買雞腿肉或者豬排而僵持,最後被火神一句「一對一贏的是我,我決定」給定了案。

 

  提著兩大袋購物袋離開超市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青峰伸出空著的右手,讓火神同樣帶著厚繭的手指纏握上來,相貼的掌心悶得出汗,但是沒有人鬆開。

 

  「你這次要住多久?」火神轉頭看向青峰。

 

  除了某幾年碰面他們約在外頭,或者時間只足夠一起吃頓飯,此外幾乎都是青峰過來找他的,而青峰每次都會住上兩天到一星期不等。剛才採買時火神忘了這回事,他有點擔心買的食材太多,短期內消耗不完。

 

  「嗯──」

 

  青峰沉吟了一陣,遲遲沒有回答。

 

  火神也不催他,放鬆著心情、跟青峰踩著同樣的步伐,在行人略少的小巷中穿梭。這段路比起走大馬路回家要遠些,但他並不在意多走這麼一段,反正涼風拂過同時帶走了汗,身體也逐漸清爽了起來。

 

  一直到拐過火神家前面的小巷,快到家門前,青峰才慢悠悠的開口。

 

  「有點難決定啊……大概一輩子吧?」

 

  火神滯下了從口袋中掏出鑰匙的動作,抬頭對上青峰的視線。

 

  即使附近只有微弱的路燈,無法讓他看清青峰的表情,但火神感覺對方眼底那一抹藍海,逐漸包圍住他眼裏的氣焰,用溫柔的力道抹去裏頭過於複雜的思緒。

 

  他沈默的時間或許不比剛才的青峰短,在月色下,他們之間的靜謐被空蕩的街道無限放大、近乎耳鳴一般的難受。

 

  「我開玩笑的。」

 

  等不到火神反應,青峰又一次開了口,緩慢的扯開淺淺的笑容。

 

  他鬆開與火神相握的手,想揉揉火神僵住的臉,卻被後者擋開。

 

  「好啊。」火神轉過身,逕自走向門前,將鑰匙插入鎖孔,轉開。他回頭望見青峰手還舉在半空、微張著嘴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忍不住揚起比對方更燦爛且自然的笑容。「我不是開玩笑喔。」

 

 

  *  *  *

 

 

  他們認識的第十三年,青峰早晨醒來時,總能在臂彎裏望見火神熟睡的臉龐,被透過薄窗簾的晨曦映上溫暖的橘黃色光芒。

 

  他喜歡用帶著繭的指腹輕撫過火神的眼窩、鼻樑、嘴角,最後在上頭輕輕落下一個不會吵醒對方的早安吻。

 

  像是一種儀式,代替任何實體的承諾,讓他切實感受到對方就在自己身邊。

 

  火神則多半會在七點左右醒來,半瞇著眼、用極度慵懶的姿態窩在青峰懷裏,從對方湊近的薄唇裏偷一句早安,再慢慢清醒過來。

 

  簡單梳洗後的早餐時間,火神習慣喝拿鐵,青峰則是不加糖的黑咖啡,配上簡單的奶油吐司跟荷包蛋。

 

  火神會在洗過臉後戴上平光眼鏡,吃完早餐後、在工作前取下。

 

  青峰問了幾次火神戴眼鏡的用意,卻總是只得到「習慣罷了」、或者「沒什麼」,這樣模糊的答案。

 

  他隱隱覺得火神的笑容裏頭還摻雜更多他讀不出的情感,但既然火神沒打算說,那他也不會硬是要刨根問底。

 

  青峰想,或許當他們走到下一個十三年,答案就會自然浮現。

 

  他期待著。

 

 

  「待會去打球嗎?」

 

  「我今天要打掃。」

 

  「那打掃完?」

 

  「嗯……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

 

  「可以是可以……是說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笑什麼啊?」

 

  「沒什麼。」

 

 

 

  火神大我看著面前認識了十三年的傢伙,無法遏止唇邊揚起的角度。

 

  青峰問過他很多次,為什麼要戴著平光眼鏡。

 

  他想,以青峰那種單純直白的思維,大概會覺得這充其量是一個裝飾品。

 

  火神啜了口拿鐵,抬頭時正好望見青峰仰起頭,將黑咖啡一飲而盡。

 

  握著杯子的修長手指、因仰頭而扯出漂亮弧線的脖頸、被白色T恤襯得突出的鎖骨,還有隨著青峰的動作上下滑動的喉結,都讓火神移不開視線。

 

  他想、他不會告訴青峰,戴上平光眼鏡後,視野會比平時更狹隘一些。

 

  也因此,他才能更專注的將青峰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那可是屬於他的,最珍貴的寶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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