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火前提的灰→黃→火。

 主黃瀨視角。

 有強(ry)的暗示字眼。

 BE請慎。

〈單向道〉後記。還沒閱讀本文的請不要點進來被捏噢噢。

 

 

 

 

  仰躺在冷硬的瓷磚地板上,琥珀色的雙眼直勾勾望著天花板,外頭煙花開放的聲響以及人們的驚呼聲,稀薄地敲打在耳膜上。

  手機螢幕亮著微光,空氣中的黏膩氣味讓他皺了皺鼻子,伸手抹去眼角半乾的淚,他突地發笑起來。

  十八歲了,他終究是一個人。

 

   *

 

  「黃瀨?你在這裡幹麻?」聽見聲響,黃瀨緊張的抬起頭,卻看見火神抱著籃球,一臉疑惑地盯著他。

  看見熟悉的容顏,黃瀨只覺得心跳漏了幾拍,冷汗從背脊流下,腦袋一時轉不太過來。

  對了,這裡離火神家很近,對方會出現在這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但是就現在的狀況,他是什麼人也不想碰上的。

  「咦?小火神?啊......我只是出來散步啦......嘿嘿。」乾笑著,黃瀨隨便扯了一個理由搪塞。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一陣匆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朝他們而來,黃瀨心底喊了聲不妙,下意識拉住火神便往球場反方向的門跑去。

  「等、黃瀨?!」黃瀨突然扯住他就跑,火神驚呼了聲,卻見黃瀨轉過頭來,俏皮地對他眨了下眼睛,另一隻手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沒辦法,只能先離開這裡再說了。

  過了幾條街口,轉彎,前面應該有個廢棄的公寓......黃瀨半瞇著眼,汗水沿著頰側流下,汗濕了他的襯衫。

  衝進廢棄公寓的樓梯間,揀了個可以窺見到外頭動靜的角落,黃瀨這才放開火神,大口喘著氣;瞄了眼火神的狀況,即使被他突然帶到這種詭異的地方,也沒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只是跟他一樣,大口將體內的二氧化碳排出。

  緩過氣來,火神搔著右頰問他:「雖然稿不太懂...不過你是在躲什麼人嗎?」

  噗、他笑了一聲,起了玩心,說:「是呀~是很──恐怖的東西唷!」

  看見火神立刻變了表情,他又在心裡低低笑了起來。真是單純呀,小火神。

  不過他也沒說謊,追著他的那個人,的確......是很恐怖的狀態吶。

  「咦?那個人......是灰崎嗎?」聽見火神的疑問,黃瀨起身順著火神的視線從樓梯間的窗戶向外望去,只見灰崎緩緩步過公寓前的街道,往另一頭的鬧街去了。

  看來灰崎沒想過像他這樣外表光鮮亮麗的小模特會對這附近的廢棄建築跟禁區這麼熟悉吧。

  「嗯,大概是吧。」隨口應了火神一句,確定對方已經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黃瀨開始考慮該到哪個朋友家借宿一晚,畢竟灰崎不是沒可能回頭往他家找去。

  「對了對了~小火神家方便......」才說到一半黃瀨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止住了話。

  他是想起來了。

  明天是假日,也就是說,小青峰應該在小火神家吧?

  垂下眼睫,他明顯感覺到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與焦躁。咬了咬下唇,他還是決定隨意找個地方待到早上再說了。「唔,我要回家囉,小火神也早點回家吧~

  出乎意料的,火神並沒有對他大喊搞什麼啊、或者是你耍我嗎之類的抱怨,反而默不作聲地死盯著他看。

  琥珀色的眼中浸滿了火神深紅色的視線,黃瀨不自覺吞了口口水,正想開口問小火神怎麼了嗎?便被火神出聲打斷。

  「要去我家嗎?」

  「咦?」黃瀨一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火神說了什麼。

  「我說、你遇到麻煩了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都這麼晚了,不如先回我家休息,早上再想辦法吧?你這樣走在大街上也很引人注目。」火神望著他,眼神裡看不出一絲不滿,反而溢滿了擔憂。

  聽到最後一句黃瀨才想起來,自己還穿著學校的制服,要是在鬧區遊蕩肯定會被警察盯上,但是小火神家......「......有小青峰在......」黃瀨咬了咬下唇,眉間微微皺起。

  「青峰?他去跟球隊去郊外訓練了,大概明天才回來吧。你要找他嗎?」聽黃瀨提起青峰,反倒是火神愣了下,才將青峰的行程說出。擔心黃瀨有事情要找青峰,火神還提議:「他好像不能接電話,不過可以收簡訊,你要不要先傳個簡訊給他?」

  「噗、哈哈,沒有啦,我沒有要找小青峰喔。」黃瀨再次笑出聲來,小火神吶,到底有多單純呢?「那就麻煩小火神囉~請讓我去住一晚吧!」黃瀨瞇著一隻眼,雙手合十笑著對火神說。

  「啊啊、那走吧。」

  火神走在前頭下了樓梯,黃瀨跟在他的身後,斂去笑容。

  踏出廢棄公寓,黃瀨左右張望了下,確定連行人都沒見著幾個,才繞到火神身側和他並肩走著。

  望見火神手上的球,黃瀨脫口問:「小火神都這麼晚出來打球啊?」方才他從學校衝出來時大約是晚上十點半,跑到公園遇上火神大約都十一點了吧。

  「因為睡不著,在家待著也沒事情,就出來了。」火神偏過頭,頰上微微發紅,聲音顯得有些困窘。

  「哈哈,我最近也很常失眠呢。」黃瀨露出笑容,一邊將雙手向前上舉,伸了個懶腰。

  望著黃瀨眼周較深的一圈顏色,火神的語氣不知道是擔憂還是佩服:「模特兒真辛苦。」

  黃瀨笑了笑,沒有回答什麼。

  最近的工作告了一個段落,只是更麻煩的事情找上自己了。他並沒有說出口。

  要是說出來,會帶給小火神困擾吧?彎起的嘴角摻著不顯眼的苦澀,黃瀨試著甩開腦袋裡糾結的思緒,讓自己什麼也不去想。

  這麼說來,好像很久沒去過小火神家了呢。上次是小黑子約大家一起吃火鍋的時候吧。

  半瞇起眼,黃瀨跟著火神拐過街角,正想出聲問小火神家不是要直走嗎?便見火神毫不猶豫的走進便利商店。黃瀨跟在火神身後,店員似乎認出他了,原本有些放空恍神的眼瞳立刻亮起光芒,像是行注目禮一般,從他進去後眼神便沒有離開過。

  「想喝什麼?」

  「嗯?」或許是累了,黃瀨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不過也只是發出的短促的疑問音節。

  火神站在飲料櫃前,拿了幾瓶運動飲料跟可樂。「我家裡沒有飲料了,看你要不要買點什麼吧。」

  「啊、好。」黃瀨看了看架上,最後還是拿了瓶不冰的礦泉水,跟著火神到櫃檯結帳。

  店員看著他的表情是愈來愈亢奮了,濃厚的笑意讓他有些疲憊,但黃瀨還是揚起笑容,對上那狂熱的眼神微微點了頭。

  夏天已經到了,但夜風吹來還是有點涼,黃瀨這才想起自己將外套忘在學校了;雙手輕環住自己,手掌摩擦著雙臂,他突然有點後悔穿了短袖的制服。

  「很冷嗎?」注意到他的動作,火神投來了關心的眼神。「那走快一點吧,屋子裡比較溫暖。」

  「不要小看我唷~小火神。我可是在冰天雪地裡拍過裸照呢!」望著火神的表情,黃瀨笑著說。

  前些日子為了一個牛仔褲的廣告,他半裸著上身在雪天裡拍攝了近六個小時,奇蹟似的沒有感冒。對此,黃瀨可是有些得意的。

  「啊啊、我有看到那個廣告,很漂亮。」火神也笑了,一邊說出不浮誇的讚美。

 

  推開深色大門,火神對黃瀨說了句自便吧,便逕自走進屋內,將餐廳的燈打開。

  「打擾了~」黃瀨將鞋子拎起,拉開鞋櫃時一雙再眼熟不過的球鞋映入眼簾。是青峰的鞋子。

  他刻意避開掉那雙鞋,將自己的鞋子放在了下層。

  環視著火神的家,仍舊是乾淨到不像是獨身男人居住的地方;或許說獨居並不太恰當,他曾從黑子那邊聽說過一些事,像是火神家中出現愈來愈多寫真集、深藍色馬克杯、兩支一藍一紅的牙刷……等等。

  突然他瞥見客廳書架上的雜誌,封面那熟悉的笑臉正對著自己,上頭印著「黃瀨涼太專訪」幾個大字,是前兩天才發售的雜誌。他突然覺得臉頰發燙,只得趕緊撇開臉,卻剛好對上火神的視線,所幸客廳的燈是暗的,火神並沒有發現他那燒紅的耳根。

  「會餓嗎?我弄點宵夜吧。」火神問著他,一邊繫上圍裙的結。

  「好啊~」黃瀨試著用笑容掩飾臉上不自然的紅潤,他一邊往餐廳走去,一邊張望著。「小火神的浴室可以借我一下嗎?」

  「嗯,浴巾在架子上,我待會拿換洗衣物給你。」火神轉過身去,轉開瓦斯爐燒著水。

  說了聲謝謝小火神,黃瀨一邊解著襯衫釦子,一邊往浴室踱去。雖然他來火神家的次數不多,但也記住了大致上的格局。

  才踏進浴室他便看見了黑子說過的牙刷,他不自覺伸手去碰,將挨在一個漱口杯中的兩支牙刷分開,落在杯緣的兩頭。而後他一把脫下制服,開了熱水就從頭上淋下。

  好累……

  顧不上保養什麼的,他拿了火神的洗面乳便往臉上抹去。

  好累。

  將滿身的汗水沖去,抹去臉上的水珠,他才發現自己忘記將浴巾拿進沖澡的隔間了。

  恰好火神開了門拿換洗衣物進來,他喊了聲小火神,我忘記拿浴巾了,火神便將浴巾跟衣服一起交給他;接過還殘留餘溫的衣物,上頭散發著洗衣精的淡淡香味,看來是火神記著他方才冷得環住自己的舉動,而幫他把衣服烘熱了。

  他跟火神差不多高,骨架子卻稍小了點。

  火神的衣服穿在身上還算合身,只是肩線滑落在肩膀以下的位置,不過並無大礙。

  一推開浴室門,沐浴乳的氣味被食物的香氣蓋過,他這才發現自己餓了。說起來今天一整天他只喝了瓶水,吃了一片粉絲給的海綿蛋糕。

  在餐桌邊坐定,黃瀨看著眼前豐盛得不像宵夜的餐點,不禁有些呆愣住。雖然來過火神家幾次,但大多都是吃咖哩、火鍋之類簡單的食物,現在在他眼前的卻是義大利麵、酥皮濃湯跟烤牛肉三明治,光聞氣味他就覺得飢腸轆轆,滋味肯定不在話下。

  「聽黑子說你一忙起來都沒辦法好好吃飯,所以想說有機會就多弄點。」火神撓了撓後髮,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他。「會不會太多了?」

  「我會吃完的,謝謝小火神。」黃瀨笑瞇了眼,這幾日的混亂以來,他的確是沒吃過幾餐正常的食物,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已經算是好的,甚至有幾天他只喝了水,便這麼捱過去。拋下偶像包袱,黃瀨放鬆地大口吃喝著,一邊笑著對火神說:「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料理,害我也想跟小火神一起住了。」

  「只是點簡單的料理……你們都太誇張了啦。」

  火神喝著運動飲料,微微撇開了視線。

  沒去想火神說的「你們」是指自己跟誰,黃瀨舔了舔嘴角的奶油醬,放輕了語氣。

  「我是說真的喔。」

  是真的,很想待在小火神身邊吶。

  「是、是。」見他整個人放鬆下來,火神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黃瀨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要是沒說就代表他不想說吧?於是他也沒問些什麼。只能想辦法讓黃瀨稍微放鬆下來,不要像剛才在球場遇見他時,露出那種泫然欲泣的無助表情。黃瀨大概沒注意到,他皺起的眉間跟緊抿的薄唇,都被火神悄悄收在眼底。

  收過盤子跟碗,黃瀨原本想幫忙善後,卻被火神推著要他去休息。

  「只是幫忙收拾一下嘛。」

  「那明天早上再幫我忙吧。」

  見怎麼也拗不過火神,黃瀨只得說了聲謝謝,便往火神的房間走去。

  火神的房間同樣乾淨得令人不禁揚起笑容,要是小火神是女孩子的話,一定很多人想娶他。

  雖然說來像玩笑話,黃瀨的眼神卻黯淡下去。

  他明白,就算火神不是女孩子,青峰也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留在身邊。

  讓自己的注意力從置衣架上的桐皇外套移開,黃瀨蹲坐在床邊,翻出手機。

  上頭一整排的未接來電跟簡訊,名字都是同樣一個人──灰崎祥吾。

  自己究竟是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說來都是因為那個所謂的交換條件吧。

  『你對那個叫火神的傢伙有興趣吧?我可以幫你喔,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才行──』

  想著幾個星期前湊在他耳邊惡魔一般的誘惑低語,黃瀨便厭惡地甩了甩頭。他明白自己到底是不可能接受灰崎的做法,當時卻被慾望蒙了眼,想也沒多想便答應下去。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他將手機電池取下,扔在一旁。

  用自己的自由換一個人的心,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愛情才不是那麼廉價的東西。

 

  甫張開眼,便看見眼前一片深紅,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躺在火神的床上,而火神躺在他身邊,沉沉地睡著。

  自己好像是靠在床邊睡著了,這麼說來是火神把他搬上床的?

  床邊放著自己的制服,已經被洗淨烘乾,整整齊齊的疊著。

  黃瀨倏地紅了臉,將身體往後挪動一點距離,火神的睡顏完整地映入他眼簾。

  他從窗簾未掩蓋住的窗戶一角往外望去,外頭天還灰濛著,大概才六點多吧。

  這幾日來他很少睡得如此安穩,更別說一覺到天明,他已經很久沒體會過睡飽的感覺了;即使身體還是疲累的,他的心卻輕鬆起來。

  天知道他想望這般情景多久了,能夠這麼近的凝視火神,感覺著他的呼吸、他的體溫近在咫尺,是連夢裡都無法窺見的畫面。

  他伸出手,輕輕撥了撥火神的睫毛,然後湊上前去,在火神輕抿著的唇上留下自己的氣息。

  溫溫熱熱的氣息灑在自己臉上,黃瀨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想碰他。

  可以吧?

  想抱他。

  要是說出口的話,會得到什麼回答呢?

  他沒辦法再多想,撫著火神的臉又一次親吻上去。

  火神睡得很沉,只悶悶的唔了聲,並沒有清醒過來。

  舔過火神的唇,黃瀨彷彿嗅到了血味;他想起自己前幾天才被粗暴地對待過,嘴唇被咬破,背上的咬痕跟抓痕更是凌亂一片。他突然慶幸前晚火神遞換洗衣物給他時,因為水氣的關係沒有發現他身上的異狀。

  「……嗯……青……」

  火神從喉頭發出一聲悶哼,微小的聲音從半啟的嘴裡傾出。

  「……青、峰……」

  黃瀨驚醒似的,有些慌亂地從火神身上退開,他掩住自己的嘴,眉間緊緊皺了起來。

  眨去眼底浮上的水氣,黃瀨又一次壓上火神的身體,緊緊抱住。

  「青、唔……黃瀨?」或許是他擁抱的力道太大了,火神半張開眼,愣愣地喊著他的名。

  一下下就好。

  他在火神耳邊喃喃。

  一下下就好。

  他從沒奢求過什麼,所以拜託,別推開他。

  淚水從眼眶滑出,落在火神頰上。

  火神愣了下,輕輕地回抱住他,語氣有些慌亂,更多的是擔憂。

  「哪裡不舒服嗎?」

  黃瀨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死命搖著頭。

  他不知道這個擁抱持續了多久,只是貪心地祈求著,倘若這是場夢,那就別讓他醒來;自己能把握住的只有這一個擁抱,即使對火神來說這個擁抱是給朋友的,也無所謂。

  至少,他現在看著自己,他是為自己擔心的。

  這樣就足夠了。

  「小火神……」

  蹭著火神的頸側,黃瀨發出軟綿的低泣聲。

  「嗯?」

  「拜託………」抬起頭,不顧臉上一片淚水橫流的凌亂,他雙手捧著火神的臉,求救似的低喃。

  「黃、」

  「黃瀨?」

  一個低沉的嗓音打斷火神,黃瀨全身一震,轉過頭,不意外地看見拎著行李的青峰站在門邊,有些錯愕地狠狠瞪向自己。

  「啊、你回來啦。」

  火神沒注意到那麼多,只是自然的跟青峰打了招呼,然後空出一隻手比了比房門外。「幫我拿一下面紙。」

  青峰低哼了聲,伸手抓過電話旁的面紙盒就往他們倆扔來,要不是火神伸手接住,肯定落在黃瀨頭上。

  火神用手背抹過黃瀨的臉,然後抓過面紙在他臉上輕輕按壓幾下,浸著淚水的紙團被火神暫時丟在床側,揉了揉黃瀨一頭亂髮,語氣壓得很輕。「還好嗎?」

  黃瀨吸了吸鼻子,點了頭,伸手抹去再次泛出的淚水,他咬著下唇不想發出聲音。

  放下行李,青峰朝他們走來,臉上的表情是帶著怒氣的,嘴上卻問著:「這傢伙怎麼了?」

  火神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很明白,只知道醒來時黃瀨便抱著他哭了。

  「搞什麼……

  好不容易從外宿訓練的鳥地方趕回來,想說可以來得及吃到火神親手準備的早餐,沒想到一進家門卻看見某個小模特抱著自己的女……男人,活脫脫像是電視上演的外遇畫面,他現在這叫什麼來著?抓姦在床?

  但是看黃瀨滿臉淚水淚痕夾雜,火神又一副困惑的樣子,他只得把腦袋裡荒謬的想法壓下,坐在床邊望著他們。

  既然火神說不知道,那也只能等黃瀨先哭完再問了。

  火神望了望時間,再看看似乎是搭著夜車回來的青峰,他只得先將黃瀨交給青峰,打算去弄早餐。

  「青峰。」

  火神喊了他的名字,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他大多能從火神的表情讀出他想說什麼。

  『黃瀨好像出了點事情,可以的話問問看吧。』

  「啊啊。」

  低聲回應著,青峰抽過面紙,有些粗魯地往黃瀨臉上一陣亂抹,他的溫柔向來只留給火神,其他人?他願意抽把面紙給他就不錯了。

 

  等黃瀨哭得差不多,只剩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抽噎,青峰便一把扯著他到餐桌邊,「不管怎樣,先吃過東西再好好說清楚。」

  然後他還得順便問問黃瀨穿著自家戀人的衣服又是怎麼一回事。

  火神原本想簡單弄過早點,最後還是弄得比平常更豐盛些。

  他將三明治遞給黃瀨,後者低低說了聲謝謝,便不發一語地吃起早餐;青峰說了聲「我開動了」,也大口咬著外宿吃不到的美味餐點。

  用過早餐,火神將碗盤暫時堆在水槽,跟青峰並肩坐在黃瀨對面,等著他開口。

  「我……」黃瀨只起了個音,便不再往下說了。

  火神擋住快要耐心全無的青峰,嘗試著問:「是不能說的事情嗎?」

  黃瀨猶豫了下,終是點了點頭。

  火神撓著頭髮,他不是多聰明的人,原本想著就算幫不上忙,總也可以想些辦法,但黃瀨若不願意說,那他便是什麼也做不了了。

  「小火神。」黃瀨低著頭,聲音裡還摻著鼻音。

  「嗯?」

  「小火神……還會打球嗎?」

  「黃瀨!」

  青峰站起身來,正要破口大罵卻又被火神擋下。

  在高二的一場比賽後,火神的腳傷已經完全無法接受劇烈的運動,即使再不甘心,他還是退了球隊,配合著醫院開刀、復健,至今餘半年沒打過球了。

  青峰明白火神不是那麼脆弱的人,但是他更可以了解無法打球對火神來說是多麼嚴重的打擊。換做是他,面對可能再也無法打球的宣判,根本猶如被判下死刑。

  黃瀨的腳同樣不樂觀,即使還能上場比賽,卻一次比一次更吃力,後來他便乾脆退出球隊,為的只是不想變成隊上的負擔。

  不明白黃瀨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火神只得就著現況回答。

  「有機會的話,會打的。」

  黃瀨抬頭望著火神,眼神有些飄忽,但是卻揚起笑容。

  「是嗎。」

  黃瀨起身,回到火神房間將借用的衣服換下,換回被火神洗淨的制服。

  火神站在廊上,擔心之情明明白白地映在臉上。

  「打擾小火神了。」

  微微對火神鞠了躬,黃瀨試著用笑容蓋過臉上的疲憊。

  「有事情能幫得上忙就跟我們說。」

  原本想開口留住黃瀨,卻看見對方臉上的堅定表情。

  他必須離開。

  無論原因是什麼,火神明白自己留不住黃瀨。即使很擔心他的狀況,也只能囑咐他多保重。

  「嗯,小火神、小青峰掰掰。」對著兩人揮了揮手,黃瀨離開了火神的公寓。

  他沒有回頭,明白火神一定會在陽台用擔心的眼神望著他,黃瀨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手指擦過嘴唇,上頭還殘留著火神的氣味。

  他得離開。

  不能再給火神添麻煩了。

  早晨的街上沒有多少行人,黃瀨沿著前晚跟火神並肩走過的街,拔腿跑了起來。

 

   *

 

  仰躺在冷硬的瓷磚地板上,琥珀色的雙眼直勾勾望著天花板,外頭煙花開放的聲響以及人們的驚呼聲,稀薄地敲打在耳膜上。

  自己終究還是回到這裡,關在比鐵龍更令人窒息的房間裡。

 

  以為事情已經平息,想著或許該帶點什麼當作寄宿的回禮,才走過火神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便在巷口看見那個自己打死也不願想起的容顏。

  「嗨,涼太,好久不見。」

  黏稠的聲音纏上他的耳膜,他只覺得四肢發冷,腦袋完全無法運轉。

  「勸你別躲了,你大概不希望火神晚上出來打球時出什麼事情吧?」

  「不准傷害他!」

  黃瀨的眼裡泛起怒氣,說到底將火神牽扯進來的人是自己,因為才更生氣。他瞪著眼前一臉輕浮的灰崎,只想狠狠揍他幾拳。

  「哎哎、別這麼激動嘛,我又沒說要對他怎麼樣,只是世界上多的是意外……哎呀,說人人到呢。」

  黃瀨反射性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一股拉力將他往巷內拖,他明白自己上當了。

  「放開我!」

  這是條窄小的死巷,巷子的盡頭堆滿了棄物,還有不明的動物屍體,氣味難聞得很。

  黃瀨只覺得一陣反胃,頭也昏了起來。

  「你到底、唔!」

  黃瀨想掙扎,卻被灰崎突地用膝蓋往腹部狠踹,只得狼狽的伏在地上。

  灰崎那一腳並沒有留情,不顧黃瀨痛趴在地,抬起腳又是一陣猛踹,一下下落在後者背上、頭上,最後更是往黃瀨腳上的傷處用力踩下,痛得黃瀨咬著牙死死忍住尖叫,眼淚不能控制的掉出眼眶。

  他有些恍神的想起,自己今天一早便有些貧血,整天下來又沒吃什麼東西,別說反抗,他只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

  灰崎扯著他的頭髮,硬是扳起他的臉,往他嘴裡灌了些詭異的液體。

  失去意識前,他最後想到的,是火神前些日子傳來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覆的簡訊。

  『黃瀨,你還會打球嗎?』

 

  醒來時他身上只蓋著自己的制服襯衫,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映著照進窗外的月光,他看見大大小小的紅痕在他偏屬白皙的肌膚上,明顯得像是要滴出血似的。

  結果自己還是回到這個他曾經試著逃離的地方。

  這是棟廢棄公寓,在距離市中心莫約一小時多車程的郊區。不知道灰崎怎麼找到這裡的,他把一些雜物跟奇奇怪怪的藥品全放在這,黃瀨想,沒記錯的話,他還曾經在龜裂的牆壁夾縫中,看見幾把生魚片刀跟進口手槍。

  第一次到這地方來,是偶然在放學路上遇見灰崎,當時灰崎只問了他「想不想得到那傢伙?」,連「那傢伙」是誰都沒說,他卻清楚明白灰崎意指的是誰,他沒有多想便跟著灰崎走了,包括那所謂的「交換條件」,他同樣是一口便答應下來。

  他以為自己逃得掉的,看來是他太高估自己了;或者說,是他太低估灰崎了,現在想想,那天根本不是什麼偶然,灰崎肯定是故意等在那裡的。

  身體好痛……

  試著撐起上身,他只感覺背部跟下身都是一陣凌亂的悶痛,尤其是腳,只稍稍移動到便痛得他眼眶泛淚。

  翻出手機,現在是晚上八點半,看著日期,他才驚覺灰崎把他帶來這裡已經三天多了。

  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簡訊,不知道是灰崎刪掉了還是他替自己請了假,大家才沒發覺他的失聯。

  他按開通訊錄,找到火神的號碼,點開火神傳給他的那封簡訊。

  還會打球嗎?

  他的指尖停在按鍵上,有些發顫;他聽見外頭傳來鑰匙刮過牆壁的尖銳噪音,灰崎就要回來了。

  還能打球嗎?

  凌亂的按了一串字句,又全部刪除,他該怎麼回答小火神?小火神希望看見什麼樣的回答?

  他一定會笑著說,不是去考慮能不能打,而是問自己想不想打球吧。

  破舊的鐵門被推開,灰崎滿身酒味地踱了進來,看見灰崎眼中閃爍的情緒,黃瀨只得泛起苦笑。

  他仍舊沒有辦法給火神答覆。

 

  黃瀨做了個夢。

  那天在巷道中,在昏過去以前,他聽見火神呼喊他的聲音。

  他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拉開灰崎,緊緊抱住自己。

  「不是說過有事情要告訴我們的嗎?」

  混著哭泣的聲音,火神的下巴蹭在他肩窩,眼淚落在他頰邊,讓他嚐到了一股鹹味。

  他想回抱住火神,卻怎麼也抬不起手。

 

  醒來時身體沒有一處不在發疼。

  已經一個多星期,他待在這比監牢更不如的小房間,吃灰崎買來的食物,被打、被蹧蹋,他一句話也沒說過,哪怕灰崎掐著他的頸子逼他做出反應,他也閉口不語。

  他突然慶幸這破舊的屋子裡沒有鏡子,他一點也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這幾天來他都趁著灰崎不在時翻開手機,電量已經快耗盡了,卻沒收到半點回應。

  今天或許有什麼慶典。

  外頭煙火發放的聲音混雜著笑聲、驚呼聲,敲在他的耳膜上。

  看著手機,他才注意到今天的日期。

  六月十八日。

  他想起今天早上灰崎煩躁地拿著他的手機,刪去一封封簡訊。灰崎只想將他關在這裡,與世隔絕著。

  他十八歲了。

  一個人待在這不過三坪的小空間中,全身沾滿酒味跟另一個男人的氣味。

  他勉強站起身,伸手在牆壁的夾縫中翻找著什麼。

  滿室的酒氣讓黃瀨覺得自己似是醉了,頭昏得難受;也或許是灰崎每天在他身上施打著過量的藥劑,麻醉劑、安眠劑,還有許許多多他分辨不出來的針管。

  握緊手上冰冷的刀具,黃瀨有些恍惚的笑了。

  灰崎回來了,鐵門發出生鏽的咿啞聲。

  想離開了。

  他好想打球。

  黃瀨簡短的在空白簡訊上打了句話,在灰崎撲上他前,按下了發送鍵。

 

  按壓著腹部的傷口,他望著一旁已然沒了氣息的灰崎,琥珀色的眼底染上血味;方才灰崎反擊時在他身上劃出許多傷口,腹上的尤其深,血怎麼也止不住。

  煙火還開放著,笑聲像隔了層薄紗,遠遠地傳來。

  黃瀨仰躺在冰冷的瓷磚地上,撈過身旁的手機。

  沒有未讀信件。

  自己終究是被遺忘了嗎?他不禁失笑。

  恍惚中他似乎聞到了火神的氣味,那個夢很真實,卻又虛幻得可以。

  他其實很明白,火神是不會來的。

  那是一條連接著巷子的單向道,沒有人能與他並肩走著,他只能一個人,朝那封死的巷口邁去。

  自己是沒有可能得到他的,說穿了那個夢不過是奢求。

  空氣中的黏膩氣味讓黃瀨皺了皺鼻子,伸手抹去眼角半乾的淚,他突地發笑起來。

  笑著,眼淚又滑下臉龐。

  手機螢幕突然亮起微光,他伸長了手按開信件夾,卻怎麼看不清上頭的訊息。

  低喘著氣,黃瀨閉上眼睛,意識沉入了沒有煙花開放的黑暗之中。

 

   *

 

  「火神,你的手機。」

  從青峰手上接過手機,火神說了聲「謝了」,按開開機鍵。

  上星期手機掉進水槽,開機鍵被浸壞了,只得交給青峰帶去送修。

  前兩天是黃瀨生日,他試著打了電話卻沒人接聽,也沒辦法傳簡訊給他,讓他煩惱了一陣;青峰說黃瀨大概很忙吧,他傳了簡訊也沒收到回應。他還是借了青峰的手機,躊躇一陣最後趕在晚上十二點前傳了一句生日快樂。

  前段時間他曾經傳過簡訊給黃瀨,問了黃瀨當初問他的問題。

  還會打球嗎?

  原本他還打上,有空的話來一對一吧。想想還是刪去了,他自己明白不能打球是多難受的事情,也害怕會碰觸到黃瀨的傷。

  黃瀨至今還沒答覆他。

  若是黃瀨說想打球的話,就跟他約假日吧。到公園的球場,喊上青峰、黑子,大家一起去。

  手機跳出開機訊息,看來功能還算正常。

  正慶幸著不需要換手機,他便聽見客廳傳來青峰的大罵。

  「怎麼了?」

  走向客廳,只見青峰站在電視前,還意外著青峰竟然會看新聞,他便怔住了。

  螢幕上新聞標題的「模特兒遇害」幾個大字映在他眼中,他突然覺得呼吸一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手機響起了簡訊鈴聲,火神低頭一看,送件人的名字和新聞正播報著的如出一轍,時間也跟警方推測出的死亡日期相同,正是兩天前。

  看著簡訊上頭簡單的一行字句,火神的眼前蒙上霧氣,水滴落在亮著光的手機螢幕上。

 

  『小火神,跟我一起打球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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