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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天下了整個月來的第一場雨。
起初天氣並不壞,頂多是雲層有些厚、拂過頰邊的風有點涼,卻也不致讓他想多捉件外套帶著。
或許他是該回頭拿把傘的,不過以他的個性記得帶上錢包已經不錯了,想到上次,別說錢包了,他連鑰匙都扔在玄關,只得到國中同學家硬是住了一晚。
抱著球,他沒注意時間走得多晚了,反正太陽還未西下,況且只要看得清楚球跟籃框,就是大半夜他也會偷空出來打球。
倒是學校的球隊練習他翹得很勤,一個星期出現一、兩天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他的隊友也不是太在意,只要他保持著最強得分機器的狀態,在比賽上穩穩拿下分數就好,不會有誰逼他去參加無聊的練習。
除了某個總在他耳邊大吼大叫的球隊經理。
甩了甩頭,要是讓他的球隊經理兼青梅竹馬知道他這時候跑出來打球,肯定是要被唸上一頓。
他就是喜歡一個人打球。
練習時每個面對他的傢伙不是一臉苦悶就是絲毫沒打算用上全力,『反正不管怎樣都是青峰會贏嘛』這種抱怨般的低喃他已經聽過數十次。
跟那些人打球多無趣,不如自己一個人。
反正能贏過他的,到頭來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一個人打球時,他會閉上眼睛。
想像眼前假想對手能夠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在他向左切入時被對方趕上,差點被搶了球,順勢換過手運球,連帶幾個簡單卻準確的假動作終是讓對手因反應不及而未跟上他全力奔跑的速度,甩開了一段距離後,他猛然停下,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躍起跳投──
張開眼,空蕩的球場中只有他一個人。
橘色的球體準確入籃,落在水泥地上。
假想的對手已經失了模樣,自己的喘氣聲跟心跳敲在耳邊,大得吵人。
他從沒把假想對手安上什麼人的雛型,或者說,當他在腦袋裡模擬這樣一個對手時,從沒有哪個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會自動帶入。
沒有人能成為他的對手。
一般人會在他第一次向左切入時,見識過他的速度後便放棄搶球,任由他在沒心組攔他的敵手身邊運球而過,輕鬆就能得分。
那些人是沒有實力還是沒有盡全力,他不想去想。
撿起球,他不再閉上眼,只是在這沒有人會經過的小球場上重複著投籃、灌籃的動作。
風是愈颳愈大了,抹去頰邊的汗水時,冰涼的液體接著撞在頰上,落在鼻翼,而後沿著下巴滑落,在水泥地上一點一點積聚起來。
下雨了。
雨還不是太大,不會影響他的動作。
他撿起球站在三分線後,穩穩地拋出一顆三分球,但是球體撞上籃框,發出響亮的撞擊聲後掉落。
失投了……怎麼會?
他愣了下,剛才那球的準備姿勢很穩,球離手時的感覺也很棒,竟然會沒投進。
撈起球,他又一次站回三分線上,投籃。
這次球體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直直落入籃網,「刷」的一聲既簡潔又暢快。
明明跟剛才投籃時感覺差不多啊……嘖、算了。
不再思考剛才失投的原因,在雨還沒大到模糊他的視線前,他機械式的重複著起跳、投籃,撿回球又再一次起跳。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正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最近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熱烈展開,對於已經翹了兩場比賽的他,下一場肯定是再沒有理由缺席的了。
眾人大概會以各種他想得到,或者想都沒想過的方式把他架上場,但是他實在一點也不想面對那種毫無鬥志的對手。
可惡……
可惡!
忿忿的把球往籃框扔,在一般人看來完全是胡亂扔出的球,但仍是準確入了籃。
雨下得愈來愈大了。
濕淋淋的瀏海貼在額前,風稍一吹來就讓他冷得直打顫。視線也開始模糊,幾次抹過眼前的雨水,他卻沒有想停下的意思。
直到莫約是在第十顆三分球入藍時,他想自己確實看見了什麼不太對勁的東西。
撿起滾回腳邊的籃球時,他先是注意到了落在球旁邊,被雨水浸得溼透的白色羽毛,還來不及思考是哪種鳥類會擁有這麼巨大又潔白的羽毛,他一抬起頭便猛然對上一雙在眼前放大的沉紅眼曈。
和自己齊平的視線透著好奇,還有一點點惡作劇般的笑意。
「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直到飄忽的聲音鑽進他耳裡,這才讓他終於反應過來。
「唔哇!」
大叫出聲的同時,他絆到地上突起的石子,狼狽地往後跌去。
「痛啊……搞什麼?」
揉了揉摔疼的腰,他眨了眨眼,方才那憑空出現的臉孔湊在他眼前,神情有些緊張。
「你還好嗎?青峰?」
「你這傢伙哪裡冒出來的……靠!」
沒回答對方的問題,青峰反而惡恨恨的吼了回去,卻在話說到一半時又硬生生哽住了聲音。
先別說眼前的傢伙有著多可笑的分岔眉毛,也不管為什麼對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這些都沒有他看見的東西來得嚇人。
這傢伙背後的東西怎麼看都像是翅膀吧?
一般人哪來的翅膀啊!
他混亂的腦袋裡猛然竄過一句成語,好像是眼見才真還什麼的,但這已經不是有沒有看見的問題了吧?
「等等,你……你……」頓時許多疑問浮了上來,青峰結巴了許久,才終於皺緊眉擠出一句「你是誰啊?」
「啊、我忘記先自我介紹了!」
眼前那不知道是人是鳥的傢伙驚呼了聲,接著又一臉認真的說:「總而言,我變成你天使了,青峰的,請多多指指!」
……這傢伙是不是漏掉了很多東西啊?而且他的日文好怪!
他青峰大輝活了十六年,還是第一次知道在廢棄的公園球場打球竟然可以看見天使路過。
應該不是自己冷過頭產生幻覺了吧?
青峰忍不住伸手往眼前那雙怎麼也無法視為無物的巨大翅膀一抓,同時耳邊爆出了痛呼聲。
「好痛!」
望著掌心上被自己扯下的白色羽毛,摸起來還挺軟的,雖然被雨打濕了,不過上頭的細羽很順、還蠻漂亮的……等等,所以這是真的翅膀啊?
「為什麼突然羽毛拔掉……青峰?」
原本抱怨的語氣在他沒了反應後轉為擔心。
「……過……」
「嗯?」
「我說別跟過來!」
青峰快速撐起身體,撈過球便轉身離開球場。
雖然搞不清楚這傢伙是怎麼會找上自己的,但無論是幽靈也好天使也好,要是被纏上了肯定沒什麼好下場。
腦袋裡浮現出電視上看過的除靈畫面,青峰想也不再多想,立刻走出球場,打算離那突然冒出來的生物愈遠愈好。
「可是,我是天使,青峰的。」
不知所措的語氣撞在他耳側,讓他猛然一顫。
竟然跟上來了!
冷靜點,青峰大輝,這說不定只是幻覺而已,既然是幻覺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做好心理建設,青峰正想繼續邁開步伐,卻看見倒置的分岔眉湊在自己眼前,讓他差點又一次大叫。
感覺到有東西輕掐在自己肩膀上,青峰有種進退不得的感覺,只得逼自己停下動作。
如果這般情景的背景是在客廳,漂亮的女朋友從沙發後調皮的倒過頭望向他,問他想吃些什麼,他肯定二話不說把對方拆吃入腹……可惜現在下著大雨又刮風,眼前的傢伙也不是什麼美女,而是一個來路不明說不定性別也不明的傢伙。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對方拆吃入腹就好。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這是幻覺……」
青峰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對方的眼睛,催眠自己一般的反覆低喃著。
「青峰?」
天使見他僵住,縮回身子繞到他身側,半偏著頭望向他。
「……這是幻覺這是幻……滾!我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訂了一隻天使!」
終於忍不住吼出聲,青峰隱約記得有人說過要是被奇怪的東西纏住,千萬不能輸在氣勢上,只要能擺脫這傢伙,有必要的話手上的籃球他都願意拿來當做武器用。
「訂?那是什麼?」天使微顫了下,臉上的表情要說是害怕,不如更像是茫然,「可是,那個人說、」
「我不管誰跟你說了什麼,」不給對方回話的時間,青峰繼續朝著眼前一臉無措的天使大吼,「總之別再跟著我!」
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氣勢青峰拍開了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往回家的方向奔跑起來。
記得小學時老師就有教過,路上看見流浪動物千萬不要隨便帶回家,或者是對牠釋出善意,不然小動物可能會跟著自己,而且還會帶來厄運。
先不管那個老師是怕小孩子隨便帶動物回家養才說得誇張了點還是在編鬼故事,他可沒有餘力去應付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連日文都說不好的天使。
想也知道這傢伙肯定比流浪狗或貓還要麻煩上百倍,而幽靈一類的更不用說,青峰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碰上。
天使應該勉強能算在動物跟幽靈的範疇內,那當然是走為上策。
誰要讓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跟回家啊!
好不容易回到家門前,青峰朝四周望了望,確定剛才的傢伙沒有跟上來才鬆了口氣,一邊從口袋裡撈出鑰匙。
嗯?好像怪怪的?
感覺口袋比剛出門時輕了許多,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除了鑰匙以外,自己還帶了些什麼出門。
算了,早回家早安心。
青峰把鑰匙插入鎖孔,鑽進沒有人在的屋子裡,連一句「我回來了」都沒有說,便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他難得記得要把大門上鎖,卻忘了一件連幼稚園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他平常是習慣淋浴的,這一折騰下來卻難得泡了澡。
一來是方才在外頭淋了這麼長時間的雨,身體實在冷得不像話,再來也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青峰還是不能確定剛才的傢伙究竟是幻覺還是真的存在,光是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點就足夠詭異,更別說那傢伙還提到守護天使什麼的,又不是幼稚園小朋友看的動畫,這年頭還有誰會相信天使的存在啊?
如果是幻覺,那大概是自己太累了,說不定好好睡上一覺就好。
但如果不是……那他可得想想辦法了。
吸血鬼怕銀製品、木乃伊怕陽光,那天使會怕什麼啊?
髒空氣?謊話?壞人?
把上半身完全沉進浴缸裡,青峰甩了甩頭,讓自己把這些疑問暫時拋到腦後。
反正直到回家前都沒再看見那傢伙跟上來,那應該就是沒事了,不用再自己窮緊張。
趕緊洗好趕緊睡覺,什麼都別再想了。
哼,能讓他害怕的只有他自己!
好好泡過澡後,青峰邊擦著頭髮邊喝了瓶快過期的鮮奶,拿著前一天剛買的寫真集回到二樓。
正想著看過寫真集簡單吃個晚餐就能睡了,但他一推開房門便怔住,還差點放掉手上的玻璃瓶。
一個皺緊臉孔的傢伙正貼在他二樓房間的窗戶外面。
沾著樹葉的臉上滿是委屈,分岔眉也緊緊皺起。
青峰倒吸了一口氣。
接著便是他這個下午裡不知道第幾次的大吼。
「……把你背後那該死的翅膀給我拆掉啊!混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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